星期一
深秋是五谷飘香，硕果累累的收获季节，每当这时县城的街道两旁就摆满了红艳艳的柿子。作为来自盛产柿子之乡，而今又蜗居在县城的生存者来说，当然对它是情有独钟的。瞧着地摊上摆放的一堆堆橘红绵软的柿子，我心里就自然产生一种亲近感。不免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捧起一颗又一颗红润而饱圆的柿子，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用一种特殊的情感鉴赏它的优劣，然后会买上几十个带回家里慢慢去品尝回味。柿子是一种珍奇的优质果实，主要盛产于温热地带。它是家乡人的特产，也是人们馈赠亲戚好友的最佳礼品。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柿子伴随着我快乐成长，也给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七八十年代，那是一个物质生活极其匮乏的时期。几乎所有人的体力投资都在超负荷运转，无论大人小孩腹内时常处于饥饿状态。当时我们都是不足十来岁的小学生，在校也要参加学校组织的有关体力劳动，抬石头背土是常有的事，回到家后也免不了按照大人的吩咐干些轻松的体力活。刚放下书包摸一把汗水喝一气凉水，就得背上背篼去田间地头拔猪草捡柿树叶。其实我心里也很乐意去干捡柿树叶的差事，一来可以偷爬到柿子树上摘取半熟的柿子填补一下饿慌了的肠胃，捡树叶又是一件比较简单容易的活路。走出家门一看到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沟边坎坡一颗颗挺拔屹立的柿子树上挂满红黄相间的柿子，眼睛顿时就来了神儿，脚下的步子似踩了弹簧一样也蹦跳得快了。一走到僻背的地方，就瞅准机会爬上柿子树摘几个熟软的柿子独享起来。嘴一搭上取掉柿把的开口处，用口一吸吮，那蜜甜的果瓤还来不及细嚼就迅疾滑过喉咙浸入肠胃，全身的细胞似乎也得到了它的滋润，顿觉爽快无比。就像盛夏爬涉在艳阳高照的山路上正汗流如注，口渴难挨的时候，突然有人给了一个熟透的沙瓤西瓜，当时的那种感觉真是世上再没有比这好吃的东西了。软熟的柿子一般都长在树枝顶端，有时摘不到就用预备好的长竹竿，一端连接上在小铁丝圈上用绳子织好的网兜，铁丝圈对准熟好的柿子，将握在手里的竹竿轻轻一摇，柿子就落进了网兜。直至肚子被蜜甜的柿子撑圆了才溜下树，再用一头削尖的竹棍对准地上的柿树叶接连扎下去，竹棍上的叶子不断地在增厚，有一尺多了就捋到背篼里，再扎几次等到背篼装满了树叶后，才哼着半生不熟的歌曲很得意地踏上了暮归的小路。看到柿子我就想起了区别于其它果树的柿子树，它那高大的身躯上布满了粗壮弯曲的枝干，很有气度的凌空盘横交错。从我记事起它们好像是历经沧桑的老者，经受着坎坷生存的磨练。在冬季里一阵阵凛冽寒风吹来，其它果树就飘忽不定，左右摇晃，显出一幅无所适从的样子。柿子树却傲立着高大的体魄，以它健壮的枝干抵御着寒风的摇撼，依然沉着稳练地保持着伸向高空的雄姿，全然不顾寒雪霜剑的侵袭，更那堪有些好利之徒的人为摧残。即使被他们砍去些枝梢，柿树依然会凭借着自身的坚韧，抗争过歹人的伤害，以雍容大肚的胸怀包容着小人的暗算。熬过寒冷的冬季，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受伤的肢体上又抽发出新的枝条，嫩芽从粗黑的树枝上渐渐透出，不几日功夫，芽苞瞬间就舒展成了巴掌大的叶片。厚实嫩绿的叶片酷似橡皮树的叶子，但柿树的叶片要比橡皮树的叶子厚实大气，有着自然美的厚道。这可能与它置身于大自然不畏风吹雨淋，日晒抗冷，豪放粗犷的生性有关。柿子树有着高昂不屈超凡脱俗的独特气节，它不热衷于自身的张扬，也不展露举止轻浮。春夏之际，其它果树都在斗芳争艳花枝招展的时候，柿子树却静雅地蕴藏着它含蓄的魅力。只将洁白如玉的小花瓣含羞悄露于厚实的叶片下边，当人们还没有真正注意一睹它芳容的时候，柿子树却悄悄孕育出了青色的果实。这个时候好馋的女人小孩们都追逐于樱桃草莓桃杏等早熟时尚的鲜果，一般没人青睐柿树上的青涩果子。这也正好给予了柿树宽松的生长时机，它像孕妇孕育胎儿一样，把自身的养分全身心地注入了未来的希望。这时偶尔只有小虫子乘虚而入，悄悄地钻进幼小的柿子里面，蛮有兴致地品尝着它的美味。这些柿子由于过早遭受小虫的吸食，像不足月份的病态小婴便提前发黄变软蒂落了，这就给我们这些时常处于饥饿中的孩子提供了难得的美餐。柿子树还有着更令人敬佩的特性，那就是它贵而不骄，贫不移志，坚守稳固的高尚品质。有的果树是嫌贫爱富，若生长在贫瘠的土壤里就半生不死的闹情绪，甚至于自我干枯毁灭，哪谈得上为人类奉献丰硕的果实呢!只有把它们移植到肥沃的田土里，在优越的生长环境下给它们浇足水肥，才能开花结果。柿子树却一般都生长在地埂沟坎上，哪里出生就在哪里扎根、生长，开花、结果。它把肥沃的土壤让给其它农作物繁衍生息，从来不与其它果树作物争夺养分。到了关键时刻，它会挺身而出抵挡住狂风暴雨对幼小秧苗的侵袭。夏季酷暑暴晒干旱的时候，柿子树又本能地撑开自身的巨伞，为其它果树作物遮挡太阳的芒刺。也未见人们专为柿子树浇水施肥，可它们从来不计较这些恩惠，只是把那坚韧的树根扎向土壤的深处，精心维护着田坎的稳固。无论把它固定给穷人还是富人所有，它都会始终如一地奉献给一样的繁茂果实。柿子树这种自我固守、甘于清贫、无私奉献、高风亮节的高尚情操，对于我们当今社会易于流入浮华俗套，急功近利的人们，在如何做人的价值取向上具有很大的启示。当瓜果飘香的秋季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柿子树依然傲立在沟坎地边，满身的绿叶开始发黄变红。柿子由于吸足了柿树母体的养分后，也逐渐成熟变红，整个田野也被它们给烧红了。一阵秋风吹过，红红的柿树叶怕它的存在会影响柿树上挑满柿子的独特景致，像完成了它的使命似地，呼啦啦陆续剥离树枝，含着深情、噙着微笑、带着眷恋，在空中漂浮回旋一阵后，轻轻落在了田间地头。大人们用酸枣刺把红红的柿树叶扫成一堆背回家倒进圈里，小孩们却顽皮痛爱地将它穿在竹棍上，不敢示弱地加入捡拾树叶的行列，积成农家肥后又背回地里，以回报柿子树的恩情。落去树叶的柿子树把它挺拔的个性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苹果、核桃、黄梨等晚熟果类都早已采摘完毕，只剩下光秃的枝条在阔野中摆动。玉米、黄豆、辣椒等农作物也回归农家的院落木架。只有那落去红叶的柿子树像一个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依然挺立在枯黄的田野里迎风傲霜，用它那粗黑健壮的身手招引着远在异乡的游子们早日回归，来采摘挂在弯曲盘错的枝干上的果实。那红遍田野的柿子似无数盏高挂空中的小桔灯，把荒凉的山野点缀得红红火火，也同时照亮着农家收获的喜悦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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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建栋：甘肃宕昌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摄影家协会会员，陇南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在省、市、县各类报刊上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摄影作品百余篇（幅），有部分文学摄影作品，获省市级奖项，出版文学作品集《眷恋流逝的岁月》，现供职于宕昌县纪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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