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middot弹弓middot

百千寒雀下空庭,小集梅梢话晚晴。特地作团喧杀我,忽然惊散寂无声。

——杨万里《寒雀》

生活随笔

麻雀·弹弓·燕子窝

文/赵乐

从北京来到胶州已是初冬节气,此时,大草泊的天空如胶州湾的海水湛蓝湛蓝的,几朵白云闲庭信步,慢悠悠地飘进我的视线。用餐后,散步于青岛青泉矿泉水公司宽敞整洁的厂区,走着走着,我蓦然遇见几群站在苹果树、桃树、枣树枝桠上的麻雀,它们旁若无人地唠着家常,互相追逐打闹着,完全没有顾及到天气已经转凉,唧唧喳喳把早已变黄变枯的树叶撞得哗哗作响。

不知为什么,瞧着麻雀们快乐嬉戏的情景,宛若过电影情节一般,好多尘封的往事和感慨被重新勾出。仔细算来,我与麻雀的恩恩怨怨,至今已有半个世纪之多,就像日久月深的老朋友,难以释怀......

小尖嘴小眼睛小翅膀小尾巴小身板,麻雀是我家乡所能看到的较小的鸟类。从我记事那会儿起,遇见最多的鸟是麻雀,吃得最多的鸟肉也是麻雀,伤害最多的还是麻雀,连最“讨厌”的仍然是麻雀。那年景,麻雀异常活跃,无论冬天还是夏天,家家户户的房梁间,草垛上,房檐下,随时都能见到成群的麻雀,或尽情地鸣叫,或飞来飞去觅食,或飞落在离人较近的地方,仿佛想与主人搭话或亲近。

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陪着我长大。

也许正是由于它们太普遍,才未能引起我们对它足够的重视和关爱。然而,即便是人们对它重视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比如,等待收割的庄稼地里,为了预防麻雀偷吃谷穗,人们往往会在田间地头插上很多稻草人,还会敲锣、放炮来驱赶它们;再有,谁家屋檐下被麻雀筑了窝,都会想方设法把它戳掉。每到春暖花开麻雀孵卵的时候,便会经常看到一些男孩子抬着梯子,拿着竹竿,把掏麻雀窝当成一件趣味游戏来做。更不用说麻雀在谁家的院子里拉了屎,弄脏了院子或衣物,主人对它们大发雷霆了。

回过头想想,这些小精灵还真的是命运多舛。且不说生产队如何组织群众驱赶捕杀麻雀,就连我们这些俏皮捣蛋的小家伙也会时不时地强拆它们的家园,把一身红肉的黄嘴小鸟丢得满地都是,或者扔给猫和狗吃。

想当年,麻雀祸害庄稼,被视为害虫,小伙伴都恨透了麻雀,于是一起行动,掏麻雀的窝、砸麻雀蛋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好事情了。因此,只要不殃及人和房屋,打得再多,都无人问津,甚至还给你竖大拇指点赞。

回望过去,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我,用弹弓打麻雀,自然成了孩童时期一大嗜好,印象特别深刻,至今还历历在目。

毫无疑问地讲,无论乡村还是城镇,没有玩过弹弓的男孩子凤毛麟角。对于男孩子来说,弹弓的魔力是无与伦比的,犹如布娃娃属于女孩子一样。我已记不清几岁开始玩弹弓了。那个时候制作的弹弓有木质和铁丝两种。其中,木制的一般用柳树、槐树、枣树、杨树上呈三角形的树杈做成;铁质弹弓架一般用8号铁丝制作,先用钳子将铁丝折叠成一把手柄,上边分成一个“U”字形,两边的铁丝再折弯成两个鼻头圆圈,尔后找来自行车、架子车或是拖拉机的橡胶内胎,裁出两根相等的长度皮条,再从高龙街修鞋匠的摊子上顺手牵羊一小块牛皮做弹兜,在弓架上扎绑结实,一副完整的弹弓便做成了。不过,输液用的橡胶管弹性很好,做弹弓筋条杀伤力超强,像斑鸠、喜鹊、甚至野鸡、灰鸽子这样大的飞禽有时也能打下来。

至于弹弓的“子弹”,从来用不着发愁。那年代农村灌溉农田修水渠用来预制水泥板的碎石子,扔弃的碎瓦片,自制的泥巴蛋蛋……可以说是遍地皆是。

我们村子不大,树园倒是有好几处,麻雀非常多,飞来飞去,一群群结伴而行。田间地头、树梢、麦场、房檐到处都有它们的吵闹声,大有泛滥之势,再说那时我们还没有保护鸟类的意识,自然在不上学的时候,小伙伴们聚结而行,一副弹弓,碎石子装满口袋,四处游荡,看见卧在树枝上的麻雀,便轻手轻脚地躲在树干或者土墙后面,举起弹弓,选择合适的角度瞄准,使出浑身力气开打。

那个年代,麻雀必须要有敏锐的警觉性才能得以存活。因而有时在我瞄准的瞬间,它们会忽然警觉地飞起。看着飞走的麻雀,我叹息自己没有翅膀,不能与它们在空中一较高低。

虽然麻雀贼精,但总会有几只在劫难逃。用弹弓打下的麻雀,你拿两个,我提三个,说着笑着打着闹着,找个偏僻的地方,一个个地用泥巴糊好,放到柴火堆里去烧烤,等到烧焦的糊味四散开来,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扒开热泥巴……此时雀毛被泥粘净,香味扑鼻而来……

可话又说回来,有时我们也拿着弹弓干些“坏事”。看到快成熟的葫芦、柿子,会忍不住拿出弹弓去当靶子打;看到在前街后巷里的鸡鸭猫狗等,也会把它们打得哇哇乱叫。偶尔还会用弹弓打房檐上的麻雀,因瞄得不准而打破了别人家的窗户,这些恶作剧常常引来大人的责骂,但事后仍我行我素,不知悔改。

可也奇怪,无论我们怎样用弹弓去打杀,那些麻雀似乎并不见少,过两天你再去,依然是一片欢叫的景象。

有关捕捉麻雀的细节,唐朝诗人张籍有《雀飞多》诗云:“雀飞多,触网罗,网罗高树颠。汝飞蓬蒿下,勿复投身网罗间。粟积仓,禾在田。巢之雏,望其母来还。”该诗十分形象地描述了诱捕麻雀的全过程,却又道出了诗人一腔慈爱悲悯的情怀。

当然,麻雀最强势的敌人还是与它们朝夕相处的人类。过去,麻雀被定为“四害”之一,人们曾经用运动的方式想把它们整体消灭,用枪打,用噪音驱赶,下毒药,办法想了千百种,也没有能够将这些小家伙灭绝。它们生命力极强,历尽劫难,时值今天,仍然雀丁兴旺。

有一段时期我也觉得麻雀不是什么好鸟,恨不得全部消灭它们。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家存储的小米受潮生了虫子。母亲把小米拿到院子里去晾晒,让我坐在摊着小米的簸箩前看护,防止鸡子和麻雀偷吃。哪曾想,刚刚坐下,几只小鸡就大摇大摆晃悠悠地去叨小米,我慌忙去赶,撵走了小鸡。屁股还没粘住凳子,又见一群麻雀飞到院子里的桐树上来了,先是一只,两只,三只麻雀下来,探头探脑地凑上前去偷吃小米,接着“轰”地一声全飞下来,看见我就像没看见一样,一哄而上,跳进晾着小米的簸箩中,疯狂地啄食起来,把我急得拿着竹竿好一顿乱舞,赶走了一拨,转身又回来一拨,这些麻雀简直是在和我玩拉锯战术,气得我直跺脚,却不晓得该咋办了。母亲发现后,找了块粗布床单蒙在簸箩上,才保住了剩下的一点点小米。

儿时,我家前院有两棵枣树,成熟的大枣也经常被成群结队的麻雀糟蹋,房子上,院子里,遗留着很多麻雀啄食后的烂枣。常说,这些麻雀太烦人了……

不过,在农村麻雀窝可以毁掉,但房檐下的燕子窝是绝不会捅掉的。燕子在我家乡一直都是福气、欢乐和财富的象征。如果谁家厅院里或屋檐下燕子筑了巢,则预示家中财运好转,有喜事降临,是大吉之兆。大人们时常告诫我,出门绝不能用弹弓打燕子,否则会遭报应的。所以,我们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教育子孙要保护好自家的“好财运和好兆头”,不能强行把燕子赶走。如果看到小孩玩燕子或用弹弓打燕子,乡亲们就会出来制止。

记得燕子曾经把窝筑在老宅正屋的房梁上,房梁的下面刚好放着一张八仙桌,燕子的粪便有时会正好掉在桌子上,甚至掉进饭碗里,但爷爷奶奶很宽容,只是把桌子往旁边移了移。若赶上燕子抚养幼鸟时,砖铺地上每天都会掉满粪便和羽毛,可家人一点也不气恼。如果看见幼鸟从鸟窝里掉下来,还会小心翼翼地爬梯子把幼鸟送进窝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燕子和人类结下了这种相亲相爱的缘份。

在我不谙世事的年代,母亲对燕子可谓珍惜有加。说起燕子,她能如数家珍,双眸放光:“别看那些小东西,它们也知道母爱。”她指着我家房檐下的燕窝说:“你看那老燕子,每天飞进飞出,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觅来的食物亲口送进小燕子的口中。”

麻雀虽然不如燕子招人喜欢,也是勇敢的飞禽物种,无论它身体瘦小、性格温和善良,但如果谁由此觉得麻雀是渺小卑微的鸟,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童年的那会儿读俄国作家屠格涅夫的《麻雀》,一直怀疑故事中描述的勇敢地保护自家孩子的麻雀真有那样的勇气,即是有那样的特例,也改变不了麻雀本身弱小的地位。

世界上的动物,不管是地下跑的天上飞的,还是凶猛异常不可一世的如老虎、狮子、蟒蛇、豹子之类,一旦被人类捕获,关进铁笼,无一例外都会被驯养。可是,独有麻雀是另类。小时候逮住了麻雀,有时我会把它放在竹笼子里,但没有一只能活过三天的,它们在笼子里,对食物和水无动于衷,会用自己的身体撞击笼子,不吃不喝,直到力竭而死。自由自在地生活,这或许是麻雀特有的尊严。为了维护尊严,麻雀可以以死抗争,直到气绝而亡。仅此一点,我们就应该对麻雀怀有深深的敬意。

麻雀是尊严重于生命的鸟。

麻雀是属于自然的,它只能野生,不稀罕笼子里的美食和那片狭小的天地。

可以说,麻雀是地道的草根鸟。古往今来,很少文人用笔墨描写它,赞叹它。即使写它,也是写它如何弱小,展现它们被捕杀的命运。只有屠格涅夫例外地写过弱小的麻雀也有坚强的一面。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儿,竟然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伟大的母爱,不禁让人们感动。

曾有位科普作家说,世界上濒临灭种的兽类或鸟类,都是因为它们的贵族血统,比如老虎,比如天鹅。而麻雀赭色甚至灰蒙蒙的羽毛,颜值不高,还没有婉转悠扬的叫声,普通得人们懒得用正眼看它。匆匆忙碌的人们没有谁会在意它们,而麻雀,却用自己的坚韧活着,活得踏实。

时过境迁。从年8月起,麻雀已被列为国家保护的有益或有经济、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与人类伴生的鸟类,任何捕杀、出售、食用麻雀的行为,均属违法。麻雀跟这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样,默默无闻地生存下来,繁衍后代,生生不息。

闲暇之余,和青泉矿泉水公司王主任聊了一聊,得知,近几年,厂区种植了小叶榕、松树、紫薇花、银杏等树木,还有几百棵桃树、苹果树、梨树,建筑物之间的空地上植满了草坪,再加上那高大的橡皮树、白杨树,厂区内处处皆景,除了麻雀,一些不知名的小鸟也常常光临,一个花园式的工厂呈现勃勃生机。

鸟语花香,是人们对一个地方环境优美的赞誉。在里岔镇村庄行走,路边的松树冒出碧翠的针叶,好像全然不知道季节的变换。与松树做伴的还有柏树和翠竹,挺着秀气的枝,伸出绿绿的叶,火红的柿子叶和着鸟鸣,让人心情惬意,陶醉在这大自然的环境里。的确,我们居住的环境近年来着实开始好起来了,这也说明,政府在改善民生方面还是挺有力的。

就这样,弹弓打麻雀留存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时下仍然有销售弹弓的商户,人们只需花钱就能购买到,甚至还可以选择在网上购买。但是,童年与一群伙伴争相玩耍弹弓的乐趣,亲手制作弹弓的喜悦,以及长辈给晚辈制作弹弓的感动,如今用多少钱都已无法买到的。

(纸媒特约文稿年11月22日写于青岛赵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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